“张萍,你最好说实话,泽儿用药如何,府医一瞧便知。”李房玉冷哼,手指扣在椅子把手上,身体微微前倾,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你若胆敢骗我——”
“那些钱大都还是用在泽儿身上的呀!”
侯府能大海捞针似的找回亲儿,自然能查清楚那些钱的去处,张萍并不是蠢货,等侯府去查,还不如她自己说。
“他身子不好,不能下地干活,一年有半年是躺在床上度过的,是泽儿自己说,他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他还说他一直在休息,不用每日吃药,那些钱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张萍咬唇,头低下来,后面的话着实有些说不出口,眼泪夺眶而出,掉在冰冷的地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滩。
她并不是一个冷血的母亲。
那些钱是泽儿的救命钱,她知道。
可家中大朗年纪渐长,马上要讨媳妇。
三郎想考取功名,那花哨高到天上去。
泽儿回来,家中平白多出一张嘴……
桩桩件件,让张萍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内心深处总有种侥幸心理——她只挪用一点点,每日吃药与隔日吃药,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是泽儿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李房玉霍地一拍扶手,手拂过茶杯,热茶翻滚,大半落在张萍的肩上,热气化开,疼得她惊叫出声。
“一个半路回来的病秧子儿子,会拖垮全家的拖油瓶,唯一的用处大抵就是那每月能领到的药钱。”梁世清双手负在背后,信步跨进门槛,垂下的视线要射进张萍的内心深处,“你只是没料到泽儿只撑了一年。”
“你怕他死,不是你爱他,而是你怕他死了,侯府知晓真相,会找你算账。又怕他死了,宋家失去主要的收入来源,日子过不下去,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的!”张萍拼命摇头,她觉得梁世清在污蔑自己,“我怎么可能不爱泽儿?!他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当初若不是你们——”
“你提当初。”梁世清的目光轻描淡写,愈发让张萍觉得自己不过是渺小的蝼蚁,“泽儿天生心疾,他在宋家,你们能让他活?”
“本侯的招儿,他在宋家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若不是你宋家“无辜”!你以为你们还能逍遥至今!”
“今日本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梁世清疾言厉色后缓下来,仍掩不住其中锋芒,“滚回去。不论是泽儿还是招儿,从今以后与你宋家无半点干系。”
李房玉闻言心绪难平,但转念一想,若泽儿能回侯府,她就忍那张萍一回!
***
张萍孤身从侯府出来,神色凄苦,不舍得回首张望,却发现庭院深深,树木荏苒,一眼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