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不明,还请姑娘解惑。”
俞侍郎和史安国走后,盈盈也扶着孟元化回房了,见楼下的烛台一个个熄灭了,曹雪竹遣退了老鸨和侍女们,含笑朝明月姑娘拱手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曹师爷,裴公子……还有这位钟姑娘,请随奴家上楼来。”明月姑娘说着拾阶而上。
楼上又是一番风光,让云中疑心回到了京城的玉露坊,只见排满一面墙的书架,摆的满满当当,窗下横放着一张黄花梨书案,上面摊开着几张粉笺,旁边照着画屏灯,书案旁的架子上立着一大盆君子兰,养的极好,竟垂坠下来开了一朵朵玉白色的小花。
曹雪竹立在一副悬着的画前,见山水林泉,清幽闲旷,云烟出没,竹藏风雨,画中美人衣带当风,顾盼含情,唇间横着一支翠笛,似能听见笛声幽怨,如泣如诉。
“好茶,可是松萝茶?”曹雪竹端到鼻尖闻了闻,只觉芳香浓郁,沁人心脾。
“正是。”奉茶的侍女浅笑道。
听曹雪竹说是好茶,云中端起白瓷茶碗喝了一大口,只觉满口苦涩,忍不住咳了一声,明明闻着香,看着也色泽绿润,尝起来怎这般苦。
“钟姑娘,这松萝茶不能猛喝,得一小口一小口呷着品,刚开始有一点点苦,到后来就甘甜醇和,好喝的很了。”见云中牛嚼牡丹,奉茶的侍女掩袖笑道。
云中听她这么说,小口抿了抿,果然觉出一丝清甜来。
“裴公子怎不喝?”
侍女将最后一杯奉与裴据,却见他随手接过,放到了一边的矮几上,这青玉茶盏可是姑娘日常爱用的,谁知他竟不喝,真是不识好歹。跟着他的那个钟姑娘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的白了些,走起路来和路上的莽汉似的,连喝茶也不会,她仔细打量了半天,觉得连自家姑娘的头发丝也比不上。
“在下不渴……方才多谢姑娘,姑娘怎知在下的黄封酒不对?”见侍女不住打量云中,裴据微有些不悦,道了句不渴,向明月姑娘拱手道。
“是怜星妹妹说的。那位京里来的顾公子,与怜星妹妹有旧,两个人年幼时,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后来……顾公子嘱咐怜星妹妹今日称病,不要出来陪客,说席间会有变故,怕不慎伤了她。怜星妹妹便悄悄嘱咐奴家要多加小心。”
“变故?姑娘可知是什么变故?”
曹雪竹忍不住问道,方才泼到楼下的那杯酒,他也下去看过了,虽没有看出什么,还是拿了帕子包了几片碎琉璃,想着回去请沈先生瞧过才妥当。
“奴家也不知。只是今夜你们还未来,节度使大人便先到了,听婢女们说,还带了许多军士,不多时顾公子和俞侍郎也来了。奴家听说那位俞侍郎是京里来的大官,自到凉州后便不时走街串巷,却从未来过九仙阁,不知今夜却为何大驾光临,听顾公子说俞侍郎还病着呢。”
但凡是有权有势的人,到凉州的第一件事便是来九仙阁,听顾公子说,那位俞侍郎宁可扮作书生在城里闲逛,也懒得来阁里饮酒取乐,为什么今夜却要拖着病体前来?
明月姑娘每年最盼的,便是在九月初九见一见心上人,自然是不容闪失,遇事容易多想。
“姑娘真是心细如发。”明月姑娘的心思,曹雪竹岂能不知,回头看了一眼裴据,却见他望着云中似有所思。
真是明月照沟渠,明月姑娘色艺双绝,温柔知礼,又是淸倌儿,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孟大哥不也娶了盈盈姐么。这样一个打着灯笼也难找,又对他痴心一片的女孩儿,阿据却不理不睬,真正是铁石心肠。
“所以奴家便起了疑心,下楼前去找怜星妹妹打听,又得知俞侍郎和顾公子本是朝廷遣往匈奴和谈的,留在凉州迟迟不动身,便是为了等裴公子。”明月姑娘又道。
“等阿据?”曹雪竹听了皱眉。
“正是,凉州人人都知道,九月初九日,裴公子必来九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