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在苗疆的时候,驿站院中的杏花已经迎风盛放,隐没在升起的夜色之中。

    苏灵郡站在树下,清冷如雪。经过这几日的反复斟酌,他大概已经找到了几种救出薛景阳的方法,君长川给薛景阳下的是命蛊,这种蛊是用下蛊者的身体作为容器,培养出来的,如果察觉不到主人的灵气,他们便会去反噬宿主。

    如此的话,君长川和薛景阳性命相连,如果他死了,薛景阳也定是活不成的,所以,想要保住薛景阳最直接的办法,大概也只有放过君长川。

    “唉。”叹息声扬在寂静的夜里,苏灵郡只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寒意。那像附骨之疽一样缠绕着他的寒疾在服下了夙髓草之后总算治愈,但换之而来的却是更深入肺腑的冷意。

    这世间,倘若每条折途最后走向的都是一个终点,那他能做的,就只有把终点改变。

    “愿神明恩典,我苏灵郡愿以毕生之力,保佑薛景阳可以度此难关,至此一生,再无他求。”他闭眸,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诉说着悲切,“我有罪,不求神明原谅,但求不要再让他为此饱受磨难。”

    杏花依然在月色下斑驳,绽放着自己的生命。夜何其。心知漫与前期,清宵梦又稀。[1]

    略带苦涩的笑意从苏灵郡唇角流出,他忽然又觉得求神不如求己。

    他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如果他最终的归宿一定是流落于红尘,那也绝对不是在红尘中葬身。

    他还有机会,因为无论他再如何忏悔缅怀,昔日的昆仑和梅树下的老者都已经成了过往,那时时飘杵的血海和呐喊也已成了他与白素清之间永远也无法逾越的藩篱。

    这样深的桎梏,如同厚重的雪压在他的心底,寒意凝滞。

    所以这回,他要让它们魂归故里,沉冤昭雪,不再让自己留有缺憾。

    不管事后他会不会成为所有人的仇敌,也无论罪孽是否会得到原谅,他知道,即便是搭上自己的命,他也要弥补他所欠的。

    他欠这天下一个真相。

    他要还。

    苏灵郡在树下动也未动,倏然有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他一身,他未掸落,只是转过身,笑意恬淡,看起来温润而自持。

    长夜从窗口看着他,露出了忧虑之色——这个苏郎君真的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剿灭十陵教吗?除了知道他是墨云观派来的,其他皆是一无所知。

    不过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该去试试,耀能从万分之一的机会里救他的命,他又何尝不能呢?

    长夜拉回思绪时,苏灵郡已经放下了手,正在屋里走。

    “上天悲悯。”他听见他轻轻说。

    “苏郎君。”长夜下意识迎了上去。

    “早些休息吧。”苏灵郡掀开帘子,对站在窗边的男子说道,“明天我负责正面吸引君长川的注意,你找到机会,和满叔一起去救他,若是形势不利,你们只管退下,所有的事,我会一个人承担的。”

    长夜:“好,我会听从差遣的,你且放心去。”

    “我会替你们开路,只希望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带他离开,命蛊的事,我之后会想办法的。”苏灵郡思索了一番后,又道,“如果我有不测,你们先带着他去墨云观,若是时间来不及,你们就直接去清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