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默然。
半晌。
“外公今日怎么犯起痴病了?”太子语调平平。
孙焕一怔。
“我何尝想要自降身份?”
“外公说我当日拉拢苏慎独和顾清穆,陛下不悦。这话错了。陛下不是不悦,而是忌惮——苏慎独的事让他突然发现,太子之位似乎太稳固了,稳固到群臣百官已经可以向来日之天子尽忠了。但人只有一心,若人人都为前程忠于来日之天子,那又有谁忠于今日之君父呢?”
所以皇帝亲自出手动摇人心——而只要人心一动、有人认为皇帝不再爱重东宫,那谁又敢说太子之位就稳若泰山?
孙焕心中一寒,再不敢说。
“好了,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太子皱眉,“还是说说顾清穆罢。”
孙焕一怔,“太子的意思是?”
“今日张鸿这一出儿,背后必然有指示,既然不是你我,顾清穆就难免嫌疑。”太子冷冷地道。
这话却不难理解——隆升这事儿必是早知隆升在外有产业的人刻意去查的结果,对隆升有这样的了解,又有这样的人力去办此事的,朝中并不多。顾清穆偏巧就是其中一个。
其实不独是太子有此疑心,便是皇帝也觉今日之事十分诡异。
“休光,你今日倒没反驳张鸿所奏。”
皇帝独独留下顾清穆,漫不经心般地问了一句。
顾清穆自然知道皇帝是何用意,当下便道:“张大人所奏虽有损公主利益,却……却合臣的私心。”
皇帝一怔。
“你说什么?”皇帝似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顾清穆似乎叹了口气,“臣诚知此言不该说,但……但臣实不愿公主行商事。”
——当今世道也的确如此,女人家帮忙打点生意,亦或者做些小买卖,放在寻常百姓人家,任谁都要夸一句‘能干’、‘有这样的媳妇真是天大的福气’。但放在世家里,外人便要耻笑‘某某府的内眷竟要亲自经营,怕是如今落魄了,府上连女眷每个月那几个脂粉钱都拿不出了’、‘男人没用,居然外场的事还要太太小姐们来办’。
顾清穆生于富贵、长于富贵,又少年得志,比之旁人,只怕更容不下这种议论。
只是,他虽然是隆升的未婚夫,但隆升是主,二人虽为夫妻又有君臣之礼为隔阂,所以要隆升不再经营这种话,他反而无法出口。
这道理十分简单,皇帝想也知道。
皇帝愣了一会儿,摇头叹道:“朕知道你的心思,只是这话出了御书房的门,不可讲于第三人了。即令是隆升,也不可说——隆升性情刚烈,最恨男女成见,若让她知道你竟有这种心思,她恐怕怨你。”